看上去她象初长成的女孩，十五六岁，圆脸，双眼灵灵闪亮。我在旁观察很久，可她分明是个老练精明的小贩。她很聪明，对走来的路人都能挽留，使他们注意她的商品。知道我在看她，朝我笑，跟着问我：“大姐，这儿情况怎么样？”
“不太安全。”正如心地好的人一样。我们做小贩的对新来的小贩全有一个好心眼，将这儿的情况全抖出来，要新来的有准备，提防着。我把历次城管巡查没收货物交罚金情况告诉她。做小贩虽然利润丰厚但有很大风险，我们做的是逃税买卖。我和女孩这样就认识了。我们谈了很多。大部分是我在听她谈在别处被城管开动汽车追赶的情形。我无法想象她一位女孩就如此坚韧与老练。这些都是从她某些动作和说话的气派暴露她是与人群接触性很强锻炼出来的。她来自贵州。这我完全相信。我认识好几个四川，贵州的女孩，年龄都很小却很勤快。把挣到的钱寄回家。
这时又过来一位身材矮小的小男人。他同样骑三轮车载着和女孩同样的货物。当他看到女孩显得特别高兴。女孩不再理我了。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我猜他们是对情侣。我悻悻，这个小男人长得鼠目獐头的，哪能与女孩比呀。我也只好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我又去，女孩早来了。一见我就打招呼。我们又开始谈话。其实我看到女孩就想到那个小男人。现在忍不住要问。女孩只轻描淡写谈了两句：爹妈为了一笔钱，自己也想出来广东。有些人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甚至目的还有不纯。不过她又特别提到另一位男孩。我想这是每个女孩该有的虚荣，她还强调男孩至今仍在到处找她。我是很少踢破人的谎言的。我忍了忍还是问：“你都来广东了又怎么知道男孩找你。”我突然袭击戳她，她目光很快扫了下我，双手正打着毛衣，顿了顿，似乎正集中手上的工夫。我不知道这刻她脑袋是不是溜溜转动，找个令我满意的理由。她的两扇睫毛象一双蝴蝶的翅膀闪动。看着她如此美丽的神态，我居然劝她：“你年轻，没办手续，可以跑到别的地方甩掉你如今这位。”我这样提议倒显得我远不及她。我没再吭声，存心看她怎么说。
“我不能这样做，他会寻死的，他把我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
我还是替她惋惜，不能释怀。我又问：“那以后，我是说等再过几年，你长大了，思想转变了，你会后悔的。”
“到那时候，孩子和家都会有了，还舍得下吗，我们如今一起挣钱回家盖房子。”
是呀，如果不打算和这个人生活下去，也不会象她这样一心一意，两人同心协力为盖栋房子的。有了房子才真正是一个家呀。在房子里争吵，算账，都是夫妻间的事，还有什么解释呢。
这时我们的心情都很愉快。她手上的工夫没停下来。这根绒绳经过她的手连绵不断全是她对亲人的爱，还有什么······我正想，前面的熟人悄然出现在跟前，急急说：“你们还不快快收摊，城管从那边来。”我一听，人弹起来，告知女孩就已蹿回摊位。手忙脚乱收拾。我脑子飞转：快，快点。被他们逮到就要交罚金，快！我此时没想到女孩，只想自己比别人快就好了。我的熟人也在帮忙，将我的货藏在身后的花丛里。感觉安全，我才松口气，有了时间让自己环顾周围。我被女孩的动作惊诧得无法相信，她居然把摊子完全收拾好了，一层层叠放的车厢上，整整齐齐。完全训练出一套逃脱硬本领，只是我不曾想到会如此迅速。我无法说话，望着她。只是到最后她车子让一根带子缠住了，她在车座上蹬不动心中慌乱一句带哭的话暴露孩子害怕被抓到的天性：“怎么会这样呀，帮帮我。”我听到她的哭腔也担心。庆幸的是我的熟人替她把带子解掉。她知道障碍解除，都不和我说话，蹬着一车子的货拼命往暗处逃去。
望着远去的她，只是个孩子，可她的意志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了。这以后，我再没有看到女孩了，也许她回家盖了栋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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