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目 送

 时间:2020-08-21 09:41 来源:中乡美责任编辑:张焱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在目送。

从前的日子总是慢,而现在的慢得刻意去寻找,去寻找温软旧光阴里的老故事,去寻找温暖旧时光里的老人家,将那些细碎冗杂的过往续写成诗篇,慢慢斟酌,细细回味……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在目送。”第一次读到且读懂龙应台的这段话,是第一次离家去往南下的火车上。当时提着笨拙的行囊要离开,奶奶一直从家里追到了乡间小路上,临别时用略带哽咽的声音不断叮嘱:慢一点!而我不忍回望,只能倔强的不回头,大步离开。长辈们一直在追随我们的身影目送,而我们只能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第二次再读懂这句话,是今年奶奶去世:我们的一生都在不断地告别。人们总是在某一刻爆发性地长大,爆发性地觉悟,让原本毫无意义的时间刻度,成为一道分界线。7月2日晚闻讯奶奶已在弥留之际,一个相伴近30年,已然融入生命,成为一种生活习惯的老人将要离去,一种前所未有的空失感席卷而来,无以言表,也无力承受。
 
赶到家中奶奶已是昏迷状态,人之将尽,形容枯槁,生死相隔的气息愈发浓烈,随时将成永别。将手轻轻攥在掌心里,很明显感知得到奶奶的手也在用力握合。经过怎样的时光雕刻,才能拥有如此的肌肤纹理,掌纹里,一横一竖镌刻着满满岁月,一摊一合握不住的是溜走的光阴。
 
那一晚月色凄冷,昏黄的月似圆非圆,似盈非盈,笼罩着一层蓝色的月晕,格外冰冷清寒,那一晚注定无眠。也终究,油灯枯尽,7月3日下午四点五十,奶奶永远地走了……下葬仪式庄严肃穆,安静且热闹。这一次换作儿孙目送,亲手穿上寿衣,目送入棺下葬。
她曾亲手迎接我们一个个生命的到来,现今我们又亲手送她入归尘土。
 
作为一位87岁高龄的老人,生前四世同堂,儿女孝顺,常伴左右,也算颐享天年,走时无痛无灾,也是一件福德事。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生来素净,性喜雅静,也归于平静,身后亦清静。
 
至此,少了牵挂,多了寄思,所谓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对逝者来说是幸,对生者来说是憾。
 
清清浅浅的白纸诉不完经年的浮浮沉沉;幽幽暗暗的月光剪不断人间的冷冷暖暖;而密密麻麻的针线却补漏了密密匝匝的光阴,皱皱折折的照片老朽了岁岁年年。当年于衣袂间淋漓着的玲珑雅事,在时光荏苒的荒野里,连同对襟衣扣,褪成一抹灰色放陈的绸,再难俯拾。
听闻奶奶年轻时可是个大美人,这点我一直是深信不疑的——美人在骨不在皮,虽经年轮的沧桑,岁月的流转,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中还能看出当初小家碧玉的玲珑身段与官家太太的风姿作态。有些东西是流淌在血液里融入到气质里的,岁月也不能改变,反倒愈酿愈醇。曾经会很入迷地一直盯着奶奶看,奶奶会笑问:你瞅啥?然后很调皮地凑近耳边:您真好看!这时奶奶会很羞赧地嗔怒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个小孩竟拿我来玩闹!然后故意把头撇一旁作愠怒状,那一刻像极了一个孩子,我们亲爱的老小孩儿!原来在彼此眼里,我们都是互相宠爱,长不大的小孩。
 
奶奶的干净精致也是出了名的,那块包裹在外的白头巾常年如新,家里屋外收拾得纤尘不染,一块碎布头也会折得方方正正,害怕散开都会细致地用针线缝扎起来。性情倔强,爱操劳的她,到临终前还能给我们烧熟饭菜。
 
或是在冬日的清晨,透着窗户穿针引线,怕扰到还在熟睡的我,窗帘拉一半开一半,柔光细微地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明朗而温暖。性喜清净,从来不凑热闹,也不说闲话,永远那么娴静轻柔,瘦弱的身躯之下好像一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时刻迸发着生命的张力。
 
蹉跎岁月花白发,耄耋乌瓦夜月下。青丝煮酒白泼茶,闲数年轮话桑麻。是一位德高的智者,亦是平和的倾听者,随心随性,浅言漫谈,享受顷刻的慢时光。“婆,活着真麻烦。”“人活一世,就活个麻烦!”寥寥数语,一点通透,是对生命的参透,也是沉淀一生的生活智慧。
 
从前,从上学到上班,回家都是家门敞开,现在,大门需要锁跟钥匙,从此,门的里头没有了翘首以待,门的外头没有了目送离开。那块曾守望的地方换了人重新等待,远远望去,像一块无法补住漏洞的补丁,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空失了一大块。
 
本文作者:张晶晶

 
(责任编辑:张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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